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24

關燈
24

常意安打開門,看到顧文禮神情微醺地靠在墻上,一手捏著手機,一手拎著超市購物袋,隱約可見袋子裏面裝著一雙男士拖鞋,還有毛巾等。

她扶住門框,詫異地問:“你是要打算在我這裏住?”

顧文禮挑眉輕笑:“如果你願意,我隨時可以拎包入住。”

“我不願意。”常意安反手就要關門。

顧文禮眼疾手快,一把握住門把手,伸腿抵在門間阻止她關門:“不是想聽我唱歌嗎?”

“我現在不想聽了。”常意安臉上燒燒的,連帶著心也滾燙。

“是麽?”顧文禮低頭湊近她,在她耳邊低聲說,“可我卻很想唱給你聽。”

常意安抿了抿嘴,拼命壓抑住上揚的嘴角。

“隨便你。”她松開手,轉身往沙發走去。

顧文禮笑了聲,跟在她後面進屋,關門換鞋。

他將購物袋裏的東西拿出來,一條嶄新的毛巾,一個藍色透明漱口杯,還有牙刷置物架,以及男士洗面奶。

常意安眼看著他拿起洗漱用品往衛生間走,她坐不住了,急忙站起身拉住他胳膊。

“你還真打算住我這兒?”

顧文禮轉動脖子掃了眼客廳的淡粉色沙發,又看向她臥室,笑著問。

“我能睡哪兒?”

常意安急忙回道:“你哪兒都不能睡!”

“所以你怕什麽。”顧文禮笑著捏了下她鼻子,“怕我欺負你?”

“你不敢!”常意安擡高下巴看著他。

顧文禮傾身逼近,低頭凝視她:“不是不敢。”擡手撫上她臉,拇指按在她唇角輕壓,“是舍不得讓你哭。”

他說話時,聲音壓得很低,眼中斂著幽幽燈火,眼神如狼一般盯著她,極具侵略性。

常意安對上他直白熾熱的目光,心口像被火燙了似的。

她慌亂地退後一步,因緊張不自主地拔高聲音:“你再亂說就出去。”

聽上去很兇,實際上毫無殺傷力,綿綿的聲音帶著一絲嬌嗔。

“等我十分鐘。”顧文禮笑著在她臉上摸了把,轉身走進衛生間。

……

聽著衛生間傳來的流水聲,常意安緊張得臉頰發燙,心跳加速,呼吸越來越急促,她雙手捂住臉,仰起頭深呼吸,以此來平覆自己的情緒。

從顧文禮進門起,她心跳的速度就沒慢下來過,一直持高不下,還帶著一絲難言的興奮。

看著亮堂堂的臥室,她把大燈關了,摁亮小夜燈。然而光線一暗,便有些暧昧,她又立馬把小夜燈關了,重新摁亮大燈。

看了看床上淩亂的粉色卡通被子,她臉上更燙了,慌忙把被子理平,又理了理床單。

衛生間內。

顧文禮洗完臉刷完牙,對著鏡子抓了抓頭發,用沾著水的手撥了下額前的劉海,顯出幾分淩亂不羈的頹唐感,清冷中帶著一絲痞欲氣。

他低頭看了眼被打濕的襯衣領口,甩了甩手上的水,徑直走了出去。

常意安坐在床邊,無意識地摸著粉色被套,正在猶豫要不要重新買一套淺色系的被套,忽然身後傳來低沈的笑聲。

她轉過身,看到顧文禮神情散漫地斜倚著門框,欲笑不笑地望向她。

他剛洗完臉,下巴帶著潮氣,領口是濕的,喉結上好巧不巧地墜著一顆水珠,隨著他吞咽的動作,那顆晶瑩透亮的水珠緩緩滑落,順著他脖子滑進領口,又冷又欲。

常意安臉上更燙了,火燒火燎的,從臉頰一直紅到脖子下,睡衣領口露出來的一片瑩白肌膚透著嫩嫩的粉。

“粉色的也很好看。”她瞪著他,憋了好一陣憋出這麽一句話。

顧文禮勾了下唇,目光掃過她領口,意味深長地笑出聲:“嗯,好看。”

說完他緩緩仰起頭,單手解著領口下的襯衣扣子,一邊解一邊往床邊走,走到她身前,隨意扯了扯領口,露出點胸膛。

他低頭看著她,身前領口微敞,露出挺括結實的胸膛,一股子斯文敗類感。

常意安被他看得臉紅如霞,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。

“你,你先出去,我要收拾一下。”她雙手揪著粉色被面,低垂著頭,露出一段白嫩的後頸。

顧文禮輕笑一聲,轉過身走了出去。

常意安長舒一口氣,迅速關上門,坐去床上卸掉假肢,鉆進被窩,用被子蓋住腿,整個動作一氣呵成,又快又穩。

“咳。”她咳了聲,“我好了,你進來吧。”

哢噠一聲,門把手擰開,顧文禮端著兩杯水推門進屋。

看到坐在被窩裏用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,只剩一個頭露在外面的常意安,他輕笑了聲。

“放松點,別緊張,我只是唱歌,不做別的事。”

常意安並沒松開被子,烏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轉:“我怕冷。”

顧文禮自己端著一杯水,把另一杯水遞給她。

“想聽什麽歌?”他坐在床頭邊,一條腿伸直搭在床沿上,一條腿曲起踩著地毯。

常意安問:“你會唱什麽?”

顧文禮喝了口水,舔舔唇:“會的少,只會幾首耳熟能詳的老歌。”

常意安:“那就隨便唱吧。”

顧文禮放下水杯,手臂一伸,大手按住她頭,把她按進懷裏。

“光輝歲月可以嗎?”

常意安腦袋貼住他胸膛,僵著脖子一動不動,像被人點了穴。

顧文禮笑著拍拍她背:“放松點,別緊張。”

常意安小口吐了口氣,在她懷裏輕輕動了下,擡起頭看他:“粵語的還是國語?”

顧文禮笑著問:“你想聽粵語的還是國語。”

“我當然想聽粵語的,你會唱嗎?”

“你想聽,我必須會。”

常意安閉著眼靠在他懷裏,臉貼在他堅硬炙熱的胸膛上,感受著他沈沈有力的心跳,聽著他低醇磁性的聲音從胸腔震出,一顆心隨著他歌聲的節奏起起伏伏。

她將手放在他身前,指尖無意識地點著他胸膛,一下又一下。

顧文禮突然停了,低頭看著她。

“怎麽不唱了?”常意安問。

顧文禮捉住她手指,低頭湊近她臉:“你這樣我怎麽唱。”

常意安急忙收了手,紅著臉把頭埋進他臂彎裏。

“換一首吧。”顧文禮說。

常意安嗯了聲,兩手乖乖地放在被子上,做出一副乖巧聆聽的模樣。

然而顧文禮一開嗓,她整個人直接哆嗦了下。當他唱到高潮部分時,她雞皮疙瘩起了一身,眉毛都擰成了毛毛蟲。

我是不停

追逐你的小狼狗

咬住你就絕不松口

我是偷偷

愛上你的小狼狗

跟在你背後從不回頭

我是靜靜

等待愛的小狼狗

……

“好了好了,唱得很好,別唱了。”常意安急忙伸手捂住他嘴,不敢再聽下去。

歌沒問題,小齊哥的歌,每首她都挺喜歡的。

可此時顧文禮以一種吊兒郎當的語氣唱出來,尤其是現在這種暧昧不明的氛圍下,他摟著她腰,一臉深情款款地看著她,唱得痞裏痞氣的,太騷情,太肉麻了,她接受無能。

顧文禮抵著她額頭笑個不停。

“還想聽嗎?”

常意安佯裝生氣地在他胳膊上擰了一下:“重新唱一首抒情的。”

顧文禮低下頭,鼻尖蹭過她臉頰,語氣溫柔寵溺:“好。”

言語從來沒能將我的情意

表達千萬分之一

為了你的承諾

我在最絕望的時候

都忍著不哭泣

……

直到山窮水盡

一生和你相依

一首唱完後,他俯身在她耳邊,薄唇貼著她耳朵若即若離地吐氣:“唱得口幹舌燥,不給點獎勵嗎?”

他說話時的溫熱氣息噴在常意安耳朵上,燙得她身體輕顫,耳朵又燙又麻,從耳朵尖一直燙到心口深處。

“你想要什麽?”常意安咬了咬唇,軟著聲問。

顧文禮目光沈沈地看住她,鼻尖蹭著她頸一點點往下碾,聲音啞得發顫:“你說呢。”

常意安緊張得整個人都在發抖,雙手用力揪住被面,聲音微微打顫:“我,我不知道。”

顧文禮單手托起她臉,垂眸看著她,見她緊張得雙唇都失去了顏色。

“怕什麽?”他松開手,低聲一笑,“我又不會吃你。”

說完,他喉結滾了滾,眸色沈如深淵。

常意安紅唇微張,輕輕喘著氣,身體抖個不停。

顧文禮輕輕撫了下她頭,語調溫柔:“別怕。”

常意安抿了抿唇,聲音細柔:“沒怕。”

顧文禮笑了聲,沒揭穿她,拉住她手握住:“家裏的鑰匙給我一把。”

“啊?”常意安立馬回神,擡頭看著他,“你要我家鑰匙幹什麽?”

顧文禮笑著把她摟在懷裏:“回家方便。”

*

常意安早上醒來時,天已大亮。

她忘了是幾點睡著的,甚至都不知道顧文禮是什麽時候離開的。

昨天晚上顧文禮一直陪著她,與她說了會兒話後,又繼續為她唱歌,唱了好幾首兩千年初的流行歌曲,都是那個時候少男少女愛聽的歌,之後又為她講故事。

他聲音低沈磁性,聽得人渾身酥麻。確實如他所說,她並不是為了想聽歌,只是單純地想聽他的聲音。

後來她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的,一覺睡到大天亮,中途沒醒,也沒做噩夢。

自遭遇地震以來,她從沒睡過一次踏實覺,每天晚上不是失眠,就是突然從噩夢中驚醒。

而昨夜顧文禮守著她入睡後,她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實,一夜好眠無夢。

手機屏幕亮了下,顧文禮發來微信消息。

——起床了沒?

常意安回:剛醒。

她又問:你昨天晚上什麽時候走的?

顧文禮回:你睡了走的。

他回得模棱兩可,實際上常意安睡著後,他在她床邊坐了很久,坐到淩晨十二點多才離開。

常意安嘴角抑制不住地上翹。

她兩手捧著手機,手指點在屏幕上劈裏啪啦打出一長串字,即將點擊發送時,又全部刪了,最後只回了句:吃早飯了嗎?

顧文禮打來語音電話,常意安接通。

聽著電話端沈沈的喘氣聲,她脫口而出:“幹什麽呢,喘得這麽好聽。”

一瞬間,兩人都沈默了下來。

常意安氣惱地打了下嘴巴,恨不得立馬掛斷電話。

就在她準備掛斷時,顧文禮嗓音沈沈地笑出聲:“在跑步。”

常意安強裝鎮定地回他:“哦哦,那你跑吧。”

顧文禮笑著問:“喜歡聽?”

常意安:“什麽?”

顧文禮:“晚上喘給你聽。”

轟一下,常意安臉頰火燒火燎,羞得滿臉通紅。

她是想掛電話的,可一掛就代表秒懂,於是她假裝不知道:“你晚上也要跑步?”

電話端傳來顧文禮低沈沙啞的笑聲:“真不懂?”

常意安:“懂什麽。”

顧文禮沙啞著嗓子笑道:“晚上喘氣給你聽。”

常意安深吸口氣,壓抑住躁動的心,強自鎮定地回他:“你跑吧,我要洗漱了。”

她慌亂地掛了電話,雙手捧住臉大口大口呼吸。

以前在酒吧唱歌,各式各樣的葷段子她聽了不少,偶爾也會跟人開點無傷大雅的玩笑。

或許是昨夜顧文禮為她唱了大半宿歌,讓她封閉的心微微打開了,也或許是她內心深處還是記著他的,所以才會在重逢不久,便對他卸下防備。

不然她怎麽會輕易說出那句暧昧的玩笑話。

“叮”了聲,顧文禮發來條語音,是渝城方言。

“幺幺,洗漱好了沒,我馬上過來了。”

常意安聽到這句話,渾身都麻了,心尖又麻又癢。

在渝城,很多父母稱呼自己的孩子會叫幺幺,幺兒的簡稱,也是一種愛稱,表達對孩子的疼愛寵溺。

除此之外,男女談戀愛,有些男生也會稱呼女朋友為“幺幺”,情侶間的一種趣味,也有疼愛寵溺的意思。

按耐住悸動的心,常意安語音回他:“你不忙嗎?”

顧文禮立馬回:“忙,今天要見一個從北城過來的朋友。”

她又問:“那你什麽時候回北城?”

顧文禮:“大概後天,簽完合同要回去一趟。”

聽到他要回北城了,常意安心底湧起一股失落感,隨即又松了口氣。

“你去忙你的,別過來了,我一會兒也要出門。”

她要出去找工作,不能閑著。

顧文禮立即給她打來了電話。

常意安接聽。

“我遇到她那年,九歲不到,在她住的小區撿瓶子。我永遠記得那天,晚霞滿天,太陽將落未落,江風吹在身上清涼愜意。”

“她穿著粉色裙子,皮膚很白,雪白雪白的,紮著雙馬尾,戴著亮閃閃的蝴蝶發卡。每次看童話書,我都想象不出來公主是什麽樣的,遇見她後,從此腦海裏的小公主便有了臉。”

“令我意想不到的是,她竟然會主動走到我身邊,和我說話,還給了我一個甜甜圈和兩個蛋撻。”

“千禧年元旦,我九歲生日,她贈了我一場盛世煙花,自此點亮了我年少歲月那段漆黑孤寂的夜。無人知道,我心中珍藏著一個小公主,藏了十八年。”

“說出來可能有點不合適,我十一歲就喜歡上了她,無數次想象過她長大後的模樣,卻唯獨不敢幻想和她在一起。”

常意安握著手機眼淚大顆大顆砸落,淚水濕了屏幕,她慌忙用手擦,然而越差越多,怎麽擦都擦不幹凈。

喉嚨堵得像塞了一大坨棉花,鼻子也被堵得都不能呼吸。

通過手機,顧文禮聽到了她的哭聲,卻沒急著安慰她,繼續說。

“我一直比同齡人要成熟,所以很小便懂得了喜歡。只是那時候的喜歡,很單一,沒有夾雜別的欲念,就只是純粹的喜歡她。”

“後來高中遇見她,我有了私欲,想擁有她,想和她在一起,想得發狂,卻只能咬緊牙,壓抑住所有的情感。”

常意安一手握著手機,一手捂住嘴,不讓自己哭出聲。

她無聲地流著淚,身體輕輕顫抖。

“常意安。”顧文禮喊出她的全名,認真問道,“你還喜歡我嗎?”

“我。”常意安聲音哽咽道,“我不知道。”

她是真的不知道。

顧文禮冷不丁問她還喜不喜歡他,她真的回答不上來。

這十年,她一直活在痛苦裏,別說男女之情了,她連最基本的友情都沒有。

她連自己都不愛,又怎麽會去愛別人,她早已失去了愛一個人的能力。

顧文禮笑了聲,又問:“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?”

“沒有,我沒有喜歡的人。”常意安回答得斬釘截鐵。

顧文禮說:“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,想和你過一輩子,這十年,每一刻都在想你。”

常意安沒回他,直接掛了電話。

她抹了把臉上的淚,穿上外套,拿起包出門。

電梯打開,顧文禮從裏面走出來。

“躲我?”顧文禮笑著看她。

常意安眼神閃了閃:“沒有,我有點事,要出去一趟。”

顧文禮拉住她手:“我約了北城的假肢工程師,他今天過來,十一點半到機場。”

“幹什麽?”常意安警惕地看著他。

顧文禮說:“我想為你做兩具義肢。”

常意安猛地甩開他手:“不需要!”

顧文禮正要說話,手機響了,是北城的號,醫院院長打來的,他走去一邊接電話。

常意安走進電梯,出了單元門,往小區大門走去。

忽然手機響了,她以為是顧文禮打來的,猶豫了一下才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來,一看是姨媽打過來的。

她一邊走一邊接電話,走出小區,她掛斷電話,往地鐵口走去。

站在人來人往的地鐵站出入口,她拿出手機給顧文禮發微信,一條接一條,手指都要戳出火花了。

【顧文禮,謝謝你喜歡了我那麽久,也謝謝你把我放在心裏十八年。然而這兩聲“感謝”,是我替十六歲的常意安說的。十六歲的常意安喜歡你,此時知道你也喜歡她,她很感動,所有的愛與恨都釋然了。】

【你剛才問的是二十六歲的常意安喜不喜歡你,對不起,我不喜歡你。】

【世事滄桑,十年,人生短短幾十年,一個人又能有多少個十年呢?你已經不再是十年前的你,我也不再是十年前的我。就讓我們對彼此的情意,永遠停留在十年前吧。】

【祝你餘生無憂,喜樂平安,願你前程似錦,一路繁花。】

發完最後一條消息,她翻到通訊錄,點開顧文禮的頭像,看著圖片上浩浩湯湯的江水和煙花,再次不爭氣地紅了眼。

她顫抖著手點了刪除聯系人。

對不起顧文禮,我已經沒了再去愛你的能力,也不想拖累你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